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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琴央的确是初次得见圣颜,传闻中,当今皇帝是个昏名在外的暴君。她听说不少关于这个皇帝做下的荒谬之事。

    苛政推行了几年,民间对此怨声载道。他却杀了一堆的文臣给百姓泄愤,试图平息沸腾的民怨。没想到此举令众人对这个皇帝的评价更加恶劣,最后他索性推行了一条新政——不得议论皇帝,违者与杀人者同罪。

    后来因为杀的人太多,这条政策也不了了之,但改得更为阴损——可同当地的京兆衙门检举当众非议皇帝者,按人头算得赏。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到处举报自己的身边人,竟还真因此安生了好些日子。

    沈琴央倒也不太关心,毕竟按照《隐玉匣》的设置,他若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那日后谋逆篡位的贺成衍也成不了男主,成反派了。

    这皇帝越昏庸暴戾,男主谋逆才更能算是替天行道,正义无比。

    “皇帝驾到——”

    众臣起身做拜,沈琴央也不例外,俯身跪拜。

    只是不知为何,过了许久,台阶上那位睥睨着群臣的皇帝都没什么声响,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保持着拜贺的姿势趴在地上,也没人胆大包天到偷偷抬起头来一探究竟。

    “呵...”

    又过了许久,沈琴央听到一声轻笑,那皇帝这才开了尊口道了句平身。有好些个大臣擦了擦额角的汗才站了起来,生怕这位暴君又心情不佳,在中秋家宴之上大开杀戒。

    皇帝懒洋洋地落了坐,众人才敢各自找着自己的位置坐下。丝竹管弦齐齐奏鸣,歌姬舞姬成群上阵,家宴终于算是开始了。

    沈琴央这才敢借着觥筹交错间,偷偷看了眼龙椅之上的皇帝。

    那人面色苍白,犹如宣纸,薄唇却鲜红似血,一眼便知久病成疾。即便是中秋宫宴这种场合,他都懒得稍作打扮,墨发披散未束,一身流光水华的暗红色绸缎寝衣,金丝盘龙游走于上。

    如此场合皇帝竟直接穿着寝衣坐于其上,却意外合适他的气质。

    奢靡的贵气张扬外泄,丝毫不加收敛,他周身气场都是懒懒散散的,那双眸子却精明的很,同蛇一般静静观察着阶下众人。

    猝不及防,他的目光对上了沈琴央的。

    沈琴央心头猛然紧缩一下,皇帝却已经将目光轻飘飘地移开了,似乎对她一介女流根本不在意,压根没放在眼里。

    只是那目光从她身上游走过后,落在了沈琴央身边的贺成衍身上。

    “听说,近日朝中,这位宗亲王的庶子风头正盛,朕倒也十分看好。”

    皇帝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原本还算热闹的大殿之上瞬间落针可闻。

    “谢陛下赏识。”

    贺成衍倒也不愧是小说男主,如此关头临危不惧,起身拱手一拜,端的是宠辱不惊。

    皇帝眯着眼看他道:“怎么,不来敬朕一杯酒吗?”

    贺成衍自然也清楚这癫皇帝什么德行,想一出是一出,就算不知其意,也得硬着头皮上去把酒敬了,他一饮而尽。

    结果皇帝看着贺成衍把酒喝了,自己手里的酒盏倒是一滴不少。主动要别人来敬酒他又一口不喝,当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没人敢同他计较就是了,众臣噤若寒蝉,心知是这位宗亲王之子最近风头过盛,皇帝已经心有不满了。

    毕竟皇帝还在位呢,臣子就已经开始张罗着册立太子了,这不是惦记着皇帝早点死吗?甚至还不管他的意见直接将太子人选给定了,哪家皇帝能不生气?

    果然,他下一句就发难道:“众爱卿呢?也觉得此子可堪大用,应该立为太子吗?”

    见阶下死了一般地寂静,皇帝兀自笑了起来,“不用紧张,既是中秋家宴,便是席间闲谈些家常罢了,又不是朝会,都各抒己见,随便说说吧。”

    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想想龙椅上坐的那位是个什么脾性的主,这话的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威胁。谁现在真开口提上意见了,谁也就离死不远了。

    皇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冷脸低呵一声,“说!”

    贺成衍背对着沈琴央立在皇帝面前,不知是什么表情。阶下依旧鸦雀无声,但总要有人站出来,破解这场骑虎难下的局面。

    没想到此时,宗亲王起身开口了。

    他虽是皇家宗室,同为贺姓,但不敢有丝毫造次。上面那位皇帝,一母同胞的手足亲兄都能说斩就斩,更何况他们这一支旁系皇亲。这么多年来宗亲王府的繁荣,都是他在暴君面前谨小慎微才保到今日的。

    宗亲王上前拜倒,恭谨道:

    “谢陛下抬爱,只是成衍非嫡非长,其生母并非高门贵女,不过贱妾所生,自幼又由妾室教养,实在难堪大任。太子乃国之根本,东宫之位空悬的确容易引得朝中动荡,但储君的人选还需更为谨慎的好,请陛下三思。”

    堂上,渐渐浮现出非议之声。

    贺成衍仅为宗亲王庶子的事实的确人尽皆知,但宗亲王的妾室也大都是高门贵女,谁能想到贺成衍的生母竟只是个没名没姓的低贱之人呢?

    再者,这妾室所出的儿子,大都自出生之日起便教养在正室嫡母的名下,所以即便庶出,嫡母教养的好也是有一番大作为的。

    可贺成衍竟是自幼被贱妾教养长大的,这也太拿不上台面了!

    众人唏嘘一片,宗亲王自行站出来说这么一番话,算是把贺成衍的出路全部堵死了,不仅不必再肖想太子之位,甚至未来袭爵荫封大概也没他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