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进攻了。”陈君华谈谈应了一声,然后向城个指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对陈金贵说:“看到没有,中间那个方阵的后面,也就是废堤那棵大树往下一点,有一堆大约两三百人,不时有很多骑兵从那里进进出出。本帅估计,此处可能是鞑子大头目的指挥中心。稍时听到我的命令后,你的二十架大雷神就集中往那儿轰,争取打掉鞑子兵的主帅,立下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功劳。小心些,这个机会只有一次,千万不要错过了。你快去准备吧,这里由我来指挥。”
突然,巨大的牛角号从数族联军方阵里传了出来,悠长低沉的声音忽然就撕破了邹平城宁静的天空。
随之几百把号角在各个方阵角落里先后吹响,无数战旗在方阵里左右摆摇。
城墙上护卫队战士们纷纷站起,往敌人联军方阵里望去。堆满了各类武器的城墙内几个广场上,忙碌的民夫们纷纷停下手上的活,抬头向城墙看。
陈君华看着已经准备出动地敌人大军。朝身后挥了挥手。站在他后边的传令兵对站在发令高台上的旗号兵做了个手势。
旗号兵手里地红色三角小旗挥动了十来下后,猛烈的鼓声突然在邹平城上空响起。
大战的号角声已经吹响,战鼓已经擂起。攻城战的序幕即将拉开。
北城墙睥战士们一会儿看看敌人联军方阵的动静,一会儿朝主帅陈君华、发令高台土地旗号兵望望,神情激动而且非常紧张。护卫队的士兵们绝大多数都没有参加过真正的大战,少部分打过仗的也仅只是在去年用腿跑,从高密城外放开脚步跑到昌邑。连和人交手的机会都没有,把敌人远远地赶到一个地方,收缴掉他们的武器后,就算是打了一场胜仗。这时候,他们紧捱着武器,一个个微微张着嘴。’心脏都在剧烈跳动着。
陈君华看着他们地表情,不由想起自己二十多年前在荆湖北路第一次参加战斗时的情景。那个时候自己也非常紧张,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上的长枪被手心的汗水浸得滑不留手。陈君华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时带自己上战场的都头慕容长生,这位名叫长生的胡人,他的命真脆,才一冲上去与造反的乱民厮杀时就被十多支竹枪给刺穿,让十多个乱民挑得高高地不一会就死了。当时那种惨象和血腥吓得陈君华就想转过身掉头逃跑,可是在转身的时候却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跤,而且马上就有乱民冲来对倒地的他下手斩杀。陈君华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不顾尿湿胯裆的难受,在保命逃生的本能驱使下奋起相拼。不想这样一来,打完了战后他因带动新兵杀敌而立了军功。好像怕人发现秘密似的,陈君华有些心虚的抬头向左右张望了一眼,发现人们都用信任地眼光看着自己,不由得为刚才的失态而好笑。
倒是大小炮队的战士们比较镇定,在他们的炮长去哨长处领受分派给各自炮火打击的地段时,忙着检查射仰角。点燃棒香,点检子窠,只等一声令下就要用手中的武器给敢于来犯之敌一个迎头痛击。
……………………
史天福所率的“黑军”共有三万五千人,是联军中人数最多,战斗力最弱,也是地位最低的一支军队。
被蒙古人严令召到济南府参加灭金联军的三支汉兵,严实派出的二万五千“白袖军”已经被严忠钺带着叛投双木商行去了。刘疑刘黑马派其族侄刘添琳带来地两万五千“蓝帽军”,因为所有的粮草辎重都被截在小清河对岸,粮食、军械都缺,军心十分不稳。自己的“黑军”虽然昨天较早渡过小清河。但也是有大部分粮草、备用兵器没及时运过河来,同样让双木商行的人给夺走。
严忠绒、刘添琳和史天福都是蒙古汉军百户,也受蒙古军大帅任命为万夫长,但他们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在蒙古人的眼中,他们这几个人不过是几条为主人扑咬敌手、叼取猎物的狗而已。能为主人叼回需要的猎物,可以从主人那儿得到一点剩余的赏赐。一旦这条狗不能为主人取得超过其所需的猎物时,走狗也就失去了它的价值,会被主人毫不犹豫地抛弃,或者是杀了吃它的肉。
作为会说话的工具,作为战场上消耗品一汉军一的万夫长史天福,这时候抢先发动了对邹平县城的攻击。在他看来,反正都要拿自己的士兵去和敌人消耗,这些士兵早死迟死都是死,不如先让他们图个痛快再说。
史天福按照阔阔思的要求,在号角吹响的时候已经派出副将率领五千名士兵出阵到了土袋堆前。副将性子急,按攻城阵形列好队,准备一听到进攻的号声就开始前进。
史天福骑马站在方阵前,非常满意自己士兵迅快的动作,他大声对站在自己后面的传令兵道:“命令刀盾兵护住弓箭部队,前进到城下射击。”
已经先一步冲前的弓箭兵在刀手的盾牌遮挡下,成散兵阵形脚步不停地朝城下快步前进。
“吹号,命令前军。靠近城墙,抛掷土袋。”史天福待刀牌弓箭兵走了半里后,下令继续。
“呜呜……的号角声从方阵里传出。已经全部布置在土袋后边地五千士兵,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他们站在十几堆土袋附近,随时听命出击。
一名猛安孛堇听到号角声,立即纵声大叫:“上肩……”。士兵们两个一组。配合默契,一个蹲在地上,一个抓起一袋土,放到对方肩膀上。
“冲……”随着猛安孛堇一声令下,两千多名士兵驮着土袋,狂吼一声。夹杂在陆续前进的刀盾兵和弓箭手中间飞快向城墙跑去。
“黑军”步卒在弓箭兵地掩护下,无惊无险成功的将两千多包土袋抛掷在护城河内,一段可以容纳一千人展开战斗的平地已经形成。
史天福用力的挥动手臂,牛角再吹出另一种号音。刚才抛掷土袋的前军立即向两边退去。位于弓箭兵后面地一百名架设云梯的士兵大声吼,叫,举着盾牌护身,抬着十架云梯从弓箭兵让出的通道中冲向城墙。
密集的弓箭掩护,在官长的一声喝叱下停止了。
……………………
看着敌军进入了子母炮射程内,陈君华没有发出开炮的命令。再过一会城下地弓箭兵和盾牌兵距城一里,陈君华还是不动如山,甚至还将精光闪闪的双眼合上。
直到敌人的弓箭兵在沉不住气将领的命令下。射出的一阵密集箭雨呼啸而来,因为射程不够而“噼噼啪啪”地撞上城墙石条,陈君华微眯的眼睛才蓦然巨睁。他在蹲身举盾保护自己之前,发出了惊天动地地吼叫:“全体人员进入箭棚,盾牌手上盾护住正面。”
陈君华这一声大吼,惊醒了许多看着敌军大部队漫山遍野涌来而发愣的人。
子母炮、小炮手动作迅速地回到他们的挡雨避箭两用棚,将正面的木板拉上,并加撑一根木柱顶牢。
没有盾的长枪兵、弩兵、火铳兵和正好在这时候运送杂物地民夫。
就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眨眼间各自躲到了指定的避箭棚内,有些新兵、民夫出于本能的蹲下身体双手抱头。刀牌手是最后走到避箭棚去的,他们到达四面空空的木顶棚后,面朝外竖起手中大大小小的盾,护住棚内地人。
聚在城楼附近看热闹的士兵,听到都统的命令,立时就如同惊弓之鸟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躲箭避死。
一时间,城墙上除了头顶盾牌躲在垛口后面的观察兵外。再无人迹。
几个观测兵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转头向紧贴在女墙内侧的都统望去,没等得到进一步的命令,就听到了弓箭射来的声音,他们立即蹲下竖起了大盾。
巨大的一片黑色箭雨呼啸而来,长箭挟带着刺耳的风雷之声狠狠地钉在城楼、城墙土,发出骇人心魄的“嗖嗖”“咚咚”“噼啪”声。有些箭因为射程不够落在了城墙外,有的因为射程太远飞过了城墙,而落在城墙上的长箭却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有的盾牌兵被许多长箭一起射来的巨大力量撞倒了,有的长箭射到地面上弹起来,又依然劲道十足的从板间、盾隙钻进,不少还插到了运气实在太差的士兵身体上。城楼的木质椽口板、屋角板,特别是立柱、门窗上,到处都是斜插在上面的长箭。城楼顶上本就破了不少空洞的屋面瓦片,被箭雨打得几乎掉光。
这次大战过后,光是这座城楼的修复,就有得城守大人忙上好几天时间的了。
战士们都透过各种缝隙偷眼望向城墙外,他们听到密集的牛角号声在敌军的队伍中此起彼伏,看到一波又一波密集的长箭在城墙、城楼上肆虐。
陈君华镇定自若地坐在城垛下,淡淡扫了一眼城楼,然后依旧转过头全神贯注的盯着正似缓实快地从远处冲近扛着土袋的敌人大军。对于即将被填平的护城河根本不为所动,好像他根本就没想到利用这道三丈宽、两丈多深的壕沟给敌人的行动起到什么作用。
陈君华笑着对身边地一个观察兵说:“这下敌人连夜攻城的举动,说明鞑子们没有了粮草军械着急了,正在‘大发神威’要用尸体来填平下面的河沟呢?”
观察兵笑了起来:“这些冲来填河地是我们的汉人呀。大帅是想放过他们不打,等他们攻上城头的时候再用刀枪拼杀么?”
观察兵说着话,趁箭雨稍歇的间隙。伸出个脑袋准备朝城墙外看看,才露个头,就被迎面射来的一箭擦着头皮飞了过去。吓得他一缩脖子,不敢再探头。不过,他听到城墙外传来数百、上千敌人士兵地叫喊。